被虎賁軍抓走的人大部分關押在刑部大牢,至於像雲稷這種重犯則被放在虎賁軍指揮所的地牢,由虎賁軍親自拘押,師濬青不時會問起人犯關押
的情況,這種軍部的大牢當然不用期望會有什麼太好的環境,不過雲稷所囚的地方倒是特別清理過,連鋪在地上的乾草都是新換過的,三餐也是有魚有肉,不過雲稷
本身並不怎麼吃肉,比較喜歡青菜豆腐等素食;除了吃睡,每天就跟看守的人要紙筆跟書籍,一邊看書一邊作筆記。
這天,師濬青親自前來探監,除了幾個心腹親兵之外,其他人全部都被關到外面去,雲稷只是抬頭看了鑽進囚室的師濬青一眼,回頭就著昏暗的燭光繼續抄抄寫寫。
「雲老在這個地方住的可還舒服?」師濬青看了一下周遭環境,微笑問道。
「有閣下特別關照,住的當然舒服。又不用擔心朝廷政務,反正時間一到,一條白綾或是一壺鴆酒,就了無牽掛的去了,有什麼不舒服的?」雲稷淡淡道:「大都督擁護太子,前途無量,這時候還見我這個囚徒,難道不怕太子對你不滿?」
「實不相瞞。兩位皇子誰當皇帝,師某都不介意。師某要的只是權力地位,誰能給我,我就保他,如此而已。」師濬青毫不掩飾的說道。
「想不到大都督還是個能看清局勢的真小人,那為什麼要在這個多事之秋還特別來探望我這個前朝囚徒?難不成是太子連幾天時間都等不下去,決定要把老夫在此鴆殺,以免威脅到他登基?」雲稷將書闔起。
「師某的確是個真小人。什麼忠義禮教對師某來說都是多餘。現在的主子是太子,師某就把他吩咐的事情辦好,不過將來會是誰主神器還不知道,師某不得不替自己盤算盤算。」師濬青搓著下巴的鬍渣,笑笑地道。
「太子不是要你去收水龍軍的兵權吧?」雲稷忽然道:「老夫隨口猜猜看,現在太子最不放心的的就是水龍跟虎賁,盛元一朝沒有都統元帥,為的就是怕重演當初
首都三軍兵權集於一人的歷史,羽林軍已經實際上落入太子的手上,那是皇上北巡之後親自頒予的金牌令箭,誰也動不了宮城的羽林軍,還有顧慮的就是虎賁跟水龍
了。你如果出城去奪季天宇的兵權,成功的話太子會找人頂季天宇的位置,然後你就準備被換掉。要是你失敗的話就鎖城,水龍軍不可能過來攻城,但太子可以完全
控制雲夢城內的情況,對他來說也沒有壞處。」
「這些我當然知道。」師濬青微笑著道:「敢問雲老,師某應該怎麼做才能免去這次的滅頂之災呢?」
「我可以給你兩個建議。算是將死前的善言。」雲稷淡淡道:「第一個建議就是跟太子敷衍,等皇上回來,只要你能夠拖到皇上從北雲回返,號召討逆,你再反戈一擊,至少身家性命是可以保住,權位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另外一個呢?」師濬青問道。
「另外一個不用我說你也該知道。」雲稷笑了起來:「如果還要老夫點醒,你就不像是師言冰的兒子了。」
「承雲老貴言。濬青知道該怎麼做。」師濬青一個拱手:「請雲老指示一條明路。」
「湖西城萬事俱備,缺耳目,若你能完成這件事,那自然有人跟你配合,老夫也不用多說下去了吧。」雲稷轉身回去,繼續翻他的書,聽著師濬青出去的時候向獄卒吩咐:「……雲大人是朝廷耆老,將來還會起復的。不能讓他受委屈,要什麼給什麼……」
北河軍在師濬玄的動員令下,臨北大河的軍屯城陸續送進大批物資,把所有的倉庫堆得滿滿,而從各關卡軍屯抽調下來的兵馬也陸陸續續抵達,在這裡進行最後的整備,師濬玄在北嶺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也直赴北河軍屯,以軍屯作為南進的指揮基地。
「慈光聖院傳來消息,齊王正在湖西城。並且得到東湖水軍以及東南四州大部分諸侯的支持,隨時可以起兵。而之所以還沒有起兵的原因,研判有兩個可能,一來
是顧慮皇上的北雲雲衛營,二來是顧慮雲夢的守城三軍,太子已經大刀闊斧的掃蕩齊王留在雲夢的黨羽,除了幾個身分重要的人之外其他的人估計都難以倖免。」師
濬玄以這段話做開場白,開始這次南下前最後的軍事會議。
「這大概就是齊王最大的弱點。沒有人當他的耳目,他手上有兵也沒用。」令狐奇看了一下手上的文件,道:「北雲城在雲衛營的主導下戒嚴,俞元軍都督傳訊給我們,說是雲衛營只能在後勤上供給我們,但沒辦法直接參戰。」
師濬玄看向俞遠圖,俞遠圖搖搖頭道:「爹沒有跟我說原因,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也罷。」師濬玄站起身環視眾將,道:「北嶺軍已去,雲衛營不動也好,不過我們不能對他們放心,雲衛營這次按兵不動,正表示皇帝準備將這支軍馬用作大亂後穩定局勢的本錢,我們必須盯著他們,不然這次一去不一定回得來。」
「末將請命隨大都督一起去。」俞遠圖忽然站起來道。
「不行。我北方不能不留下一個可以幫我盯著北雲城的人。」師濬玄走向俞遠圖,拍拍他令他坐下,道:「我北方眾將中,最有盤整大局能力的將領中,無非是你,你必須幫我守住這條回北方的路,所以我不能讓你跟我去。」
令狐奇眼中閃過欣賞之色,不知道是對師濬玄還是俞遠圖,贊同道:「俞將軍的確是最佳的選擇。還請俞將軍勉任艱鉅。」
俞遠圖臉色有點猶豫,猶疑地看了看師濬玄跟令狐奇,還想再說,師濬玄已經先開口:「疑人不用。我知道遠圖是顧慮到雲衛營是伯父的兵,會有點尷尬也是理所當然。但也只有你在這裡,皇帝才不會急著動我們,如果你跟我們走,會跟伯父對陣的機會才多。到時候反而更尷尬。」
俞遠圖一震,看著已經走回主位的師濬玄,恢復沉毅神色,師濬玄接著道:「這次作戰,我們在兵力上並沒有優勢,更不用想直接攻打雲夢城。現在雲夢城的情勢如何?」
「太子似乎已經得到虎賁軍的支持,但水龍軍狀態未明。驃騎將軍季天宇仍然勒住兵馬,等待皇上的詔書。」令狐奇道:「我軍在雲夢城的探子也傳回消息,負責將齊王黨人收監的是虎賁軍,由大都督師濬青指揮。」
「這麼說我那個哥哥是投向太子了嗎?我還以為他會選擇齊王,這個人還真是讓人猜不透啊。」師濬玄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軍師對這件事怎麼看?」
「師濬青一向不偏不倚,太子跟齊王兩黨人也沒有少拉攏他,相信他心中還是在擺盪。不過現今的局勢,太子不會信任他,他若反戈助齊王,成功的話就是當朝功臣,他會選哪條路很難說。」令狐奇沒有把話說白,不過話語中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也是。賭性堅強的牆頭草,這傢伙一向如此。」師濬玄笑了笑,似乎對這個異母哥哥的事情不以為意,問道:「接下來就是要進兵了,在方針上面各位有沒有什麼想法?」
「先引齊王進兵。我們才動。」令狐奇先開口。
「季元基那傢伙是知兵的人,不會上這種當。我猜他也在等兩件事,第一個是皇上駕崩,第二個是皇上跟太子打個你死我活,他才光明正大的引兵過來撿便宜,到
時兵權在手,想怎麼做都可以。」師濬玄搖頭道;現在的情況是三足鼎立,哪邊當相爭的鷸蚌,最後的就會是漁翁,令狐奇提出的方針顯而易見的就是要讓己方成為
漁翁,只是該怎麼做才能引蛇出洞?師濬玄問令狐奇道:「軍師有什麼引蛇出洞的妙計嗎?」
「齊王在湖西城的事情如果傳出去,他還能那麼安生的躲在那裏嗎?」令狐奇輕搓自己的長鬢,微笑道。
「妙計。不過要實行似乎還有一些要考慮的地方。」師濬玄「嗯」的應了一聲,想著中間似乎忽略掉的一些問題。
「這的確是讓他不得不動的妙計。不過太子應該會顧忌雲衛營,不會輕易動兵。水龍軍太子也使不動吧。」俞遠圖道。
「這步棋分兩步走。首先我們必須名正言順的發兵,這可以請北雲城方面替我們想辦法,例如發一個太子不不得不抗旨的聖旨出去。等到太子抗旨的罪名落實,我
們就可以發兵南進。第二步則是先讓齊王找到發兵的理由跟迫切性,也就是太子抗旨跟他躲在雲夢城的消息,只要他的行蹤洩漏,太子就可以調動親兵包圍他,他是
帶兵的人,該知道這種時候就必須先發制人,至少突破太子的包圍網,不然留在湖西只會被人甕中捉鱉。」令狐奇道。
「太子會抗旨嗎?」師龍問道。
「如果他自己作賊心虛,認為北嶺軍的事情已經被發現,那不抗旨才奇怪,說真的如果他不抗旨,我們還真的可以省下不少麻煩,說不定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雲夢城。」令狐奇搓著鬢髮髮尾,道:「不過這是不可能的。」
「師庭跟師鴻今天就會回來,我們這裡不缺人。北方跟這裡由遠圖、邵震、張定邦以及夏洋維持大局,後勤糧草還是交給陶和負責,令狐軍師一樣擔任行軍參謀,
咒術師團跟器械兵也交由軍師統籌……」師濬玄見戰前大概的情勢都解決的差不多,開始分派接下來正式出兵時每個人的工作,等到工作分配完成,眾將才分開下去
準備。
「季天宇既然不進城,為什麼不出城去抓人?季天宇已經抗旨了!」元隆兩眼都是血絲,怒氣沖沖地指著師濬青:「再給你一天時間,如果處理不掉季天宇,就別怪我拿你開刀!」
「季天宇有皇上手諭,水龍軍不准輕動,他也不能輕易離開水龍軍屯,就算臣出城去抓人,也師出無名。」師濬青淡淡道。
元隆顯然是已經已經失去理智,揮著手嚷道:「不能再拖下去!我今天剛剛收到消息,說我二弟在東原藉著討伐東原盟為藉口,私自調兵,現在更在湖西城招兵買
馬,隨時可能北上,北嶺軍那邊又沒了聲息,霍真說是生病了,由他的一個副官叫時昌的派人傳消息回來,他派去的人被俞元打得體無完膚!沒用的傢伙!」
「既然已經知道齊王在哪裡,殿下可以先發制人,由南湖軍跟海南軍先去湖西城逮捕齊王,豈非可以釜底抽薪?」師濬青道,元隆怒視他一眼:「還用得著你教嗎!你快點去把季天宇弄來,不然你這兵部尚書、虎賁大都督的車騎將軍就換人去幹!」
「臣已經佈署好。今天晚上便可以把季天宇等水龍軍的軍官放翻擒拿。」師濬青臉上看不出表情,淡淡道:「雖然有失光明,不過季天宇實握七萬大軍,水龍軍屯中裡駐軍達三萬,不這麼做難以完成差使,祈殿下諒解。」
「怎麼做不重要!快點把你的差使辦好!」元隆揮揮手趕蚊子似的令他離去,師濬青行禮退出,藏在袖中捏緊的拳頭已經毫無血色。
- Mar 20 Sun 2011 15:08
奪嫡 第七章 看清局勢的真小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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