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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事情在那天之後默默的在檯面下推動,朝局中的暗潮洶湧,首先是太子上奏右相一直不宜虛懸過久,姚定邦雖然不開心,卻不能不表示支持,李孝濂沒有直 接表態,而是在盛元帝垂詢的時候才建議以兵部尚書雲稷補上位置,兵部尚書則建議由現任的首都三軍中任一個大都督兼任,看似決定權仍交給上面的人決定,實際 上這樣一提,人選也就呼之欲出了。

  首都三軍分別是負責宮禁皇城安全的羽林軍、負責內城守備治安的虎賁軍以及負責城池外防守的水龍軍, 這三支軍馬以都統元帥的最高負責人,是季國中最精銳且數量最多的常備職業軍人,羽林跟虎賁各三萬人,水龍軍則多達六萬人,分別為三萬水軍跟三萬馬步軍種, 駐守在雲夢城東方的軍屯城,三支軍種地位特別,所以統領都是大都督的職缺,封的將軍銜則為驃騎、車騎、衛三將軍,這驃車衛三將軍雖然只是將軍銜,但實質上 已經等同於大將軍,又因為直接率領季國最精銳的部隊,更是實位軍銜。

  這個提議中雖然只提出以都城三軍的三個大都督為兵部尚書,但羽林軍大都督負責宮禁安全,地位特別,向來不會再委其他實權職位,以求事權統一;水龍軍大都督則兼任直隸都的大都督,平常軍務繁多,有時發生民變或是出了山賊強盜,也必須由他調兵剿匪鎮壓,而且都城有警時,如果當時並沒有人就任都統元帥,那將由水龍軍大都督直接指揮作戰,羽林、虎賁兩軍大都督都必須聽其指揮,等於實質的都統元帥,坐這樣一個位置的人也不適合令他再任他職,唯一能夠兼顧的大概只有重要性相對較低的虎賁軍大都督。

   當初胡教研鴆殺了師言冰之後,師濬青秘密向季效群投誠,當時他是統領虎賁軍南營的軍都督,也是虎賁軍中直接翼衛皇城的部隊,有他的加入,就算虎賁軍另外 的北營、西營不願配合,南營也可以封鎖住他們的行動,不讓他們前來救援,所以師濬青的投誠是胡門之變的重要催化劑,也讓季效群加速了篡位的腳步。

  胡門之變後,季效群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師濬青也被提升為虎賁軍大都督車騎將軍,直接率領虎賁城衛,成為新朝紅人之一,但隨著羽林、水龍兩軍大都督全部換成季氏族人,當然也出現師濬青這個位置坐不久的謠言,但師濬青的位置卻沒有影響,最近還消弭了一次東原亂黨在首都發起的暴動,被封為子爵,但盛元帝也不是全無防備,他手下三個軍都督被換掉兩個,都是跟師濬青有鐵桿子交情的大將,等於在某個層面上架空了師濬青的權力,如果不是這次的朝會提出這個建議,師濬青從一個可能失寵的人物,再度躍居要位的明星候選人。



  兵部偏堂,雲稷跟元基對座,元基一臉的忿忿不平,相對的雲稷卻是老神在在,好像對自己被明升暗降的消息毫不關心,元基沉不住氣,開口道:「雲大人,恭喜你高升右相。」

  「王爺比老臣更明白這是不是高升。」雲稷微微一笑,道:「不過不用擔心,太子用計,我們也能將計就計,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雲大人不是在安慰本王吧?」元基已經懊惱了好幾天,見雲稷還是那麼從容不迫,就覺得看不順眼,自己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嗎?

   「我們只要先支持太子的想法,繼續拉攏首都三軍便成。太子這一舉,是想讓王爺在兵部少了立足點,但卻挑錯了人,師濬青這個人看似剛正忠直,卻比誰都懂怎 麼賭,也比誰都敢下注,太子讓他當兵部尚書是拉攏他,但皇上是防著他的,這個兵部尚書可以是拉攏,也可以是明升暗降,皇上想觀察師濬青有沒有二心吧。師濬 青如果聽話,那可以繼續兼他的位置,如果不聽話,皇上或太子也可以拉起虎賁軍中任何一個軍都督來當大都督,削掉師濬青的兵權。」

  「照雲尚書這麼說,師濬青得聽太子的話,才能保證富貴不絕,那我們拿什麼拉攏他?」元基愕然問道。

   「臣說過,皇上是防著師濬青的,太子的作法如果沒拿捏好,皇上也會懷疑太子是不是有其他想法,所以太子能夠把這個位置給他,卻不能保他的兵權。那時候只 有王爺可以出面保他,也因為他表面是太子的人,所以王爺出面,還能留下為國留才、不計黨派的美名,師濬青也會為我們所用,何樂不為?」雲稷輕輕搖著手上的 麈尾,淡淡的道:「第二件事,老臣有一些人選,都是一些傑出的軍官,老臣已替他們弄好委任狀,把他們安插到三軍中,這些委任狀最小的也是個正六品的參領, 幫助他們可以進入三軍之後迅速的握有實權,幾年之後他們就會是王爺在軍中的鐵板,兵部在我們手上,太子想要委任將領,也沒我們那麼容易。王爺如果手上有 人,也請告訴老臣,以便一併處理。」

  「好!本王底下確實也有幾個人,也一併讓雲大人去辦,現在不知道父皇什麼時候會下旨調動,所以要 快。」元基已經一改原先的忿忿不平,興奮的道,雲稷點點頭:「委任狀下去倒沒什麼問題,只是下面的調動卻必須顧慮,目前可以安插的主要以虎賁跟水龍兩軍為 主,又以水龍軍比較容易,這些交給老臣去辦。」



  翔靈公主府,聽完匯報之後,翔靈公主對蹲踞在眼前的少女道:「太子可真是打草驚蛇,這麼快就想動手?」

  「公主已經胸有成竹?」開口的人面容絕美,不過臉上表情卻像是終年凍著一層寒冰,說話的時候平平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她身上穿著一襲黑色緊身武服套著一件灰色披風,要害處綴著輕甲,及腰銀髮則束成馬尾,她是仲卿瑀,慈光聖院的首席嫡系弟子,護法部隊”寂滅”的領導人。

  「卿瑀這次難得來,我們也很久沒聊聊心事了。這些無聊的事乾脆別管,我們來聊聊天。」翔靈公主輕輕把話題帶過,卿瑀卻不讓她講下去,直接道:「這次來,卿瑀得到命令,要除掉一個人。」

  「卿瑀想要我幫這個忙嗎?」翔靈公主「哦」的一聲:「卿瑀沒把握的人應該不多吧?」

  「這次的事情,卿瑀再三思量,仍覺得必須跟公主告知一聲。」仲卿瑀道:「因為要殺的人,可能會成為公主的駙馬,卿瑀想知道公主對他的想法?」

  「妳是說師濬玄?」翔靈公主有點訝異,隨即道:「是個人才。他在北方帶兵,怎麼又跟聖院有關係?何況翔靈哪有那麼大的面子?難道我說要保師濬玄,聖院就會收手嗎?」

  翔靈公主看到仲卿瑀臉色微微一紅,只聽她續道:「聖院上面懷疑他跟星島有關係,加上他懂得月影劍的用法,證實了這個關係。而因為卿瑀的錯,讓他學得聖院的天微心法,所以卿瑀必須負責把這件事情辦妥當。」

  「天微道心?他會天微道心?這不是連慈光聖院的大導師都不見得能得到傳授的心法嗎?」翔靈公主看著仲卿瑀不自然的神態,難道當初在陽明城的時候師濬玄就跟她勾搭上了?不過這實在很難想像。

  「總之確定公主對他的心意,那卿瑀此行就有了價值,據我們的情報,他最近又要回雲夢城,到時候我們會扮成漠族刺客將之刺殺。」仲卿瑀道。

   「師濬玄是師言冰之子,家傳劍法已經練得爐火純青,又是劍聖高足,更練成了聖院的天微道心,卿瑀有把握嗎?何況他這次回來帶了五百親衛,加上城衛、禁衛 也一定會十二個時辰加以保護,水龍軍已經派出了一千輕騎前去州界接應,保安上可說是滴水不漏,卿瑀需要我提供什麼幫助的話,不要客氣。」

  「多謝公主。請公主守密即可。這件事情因卿瑀而起,卿瑀應該要自己處理。」

  翔靈公主品味著仲卿瑀話中的含意,微笑:「如果要我守密的話,一開始不告訴我不就好了嗎?」

  「師濬玄曾經擔任過公主的侍衛,兩位在陽明城中的關係又不單純,卿瑀才做主來問問看,如果公主對這件事情並不介意的話,那卿瑀就照計畫進行。」仲卿瑀道。

  「卿瑀真的打算自己獨自出手嗎?」翔靈公主問道。

  「這是聖院那邊的意思。」仲卿瑀道:「也是我應該還給聖院的。」

  「我知道了。」翔靈公主揮揮手:「他跟我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不過若是出手的人是卿瑀的話,說不定師濬玄不會把妳怎麼樣。」

  「請公主不要說笑。」仲卿瑀淡淡說完,轉身飄然離去,翔靈公主見她去遠之後,對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季烏道:「立刻聯繫仲院長,我要知道慈光聖院這個命令究竟是真的還假的。另外通知令狐奇,讓他預先安排防範。」

  「公主要介入這件事嗎?」季烏遲疑的道:「慈光聖院跟我們的關係一向良好,這樣介入他們的家務事會不會……」

  「這可是學生的請託呢。」季翔靈看著仲卿瑀離開的方向笑了起來:「這孩子真是一點都沒變。」



   數日後,詔命果然下來,雲稷被封為上將軍,升為右相,掌理兵、刑、工三部事務,師濬青則補上他遺留下的兵部尚書缺,仍任虎賁軍大都督,師濬玄從北方回來 述職,金殿召見慰勉之外,太子更提議讓他升任大將軍兼臨北都牧、節制北方十萬大軍,師濬玄以還年輕不堪重任為理由謙辭,盛元帝也覺得有點唐突,師濬玄既然 不幹,也就順水推舟,隨即賜宴宮廷,召太子、齊王、翔靈公主等陪席。

  師濬玄留在雲夢城七天,除了參加應酬之外就是到水龍軍跟虎賁軍去 閱兵參觀,或者回御史台去找老同事,翔靈公主派人盯著師濬玄,卻接到聖院院長的信,說仲卿瑀行動失敗,當場失蹤,希望她協助找尋營救,翔靈公主佈下的眼線 卻完全沒有師濬玄遇到刺客的消息,回報的消息多是師濬玄見了什麼人、去了什麼地方之類的瑣碎事,那是誰把仲卿瑀弄失蹤的?

  七天之後師濬玄啟程北歸,盛元帝除了遣太子送出城外,還賜給他寶劍一把,這寶劍乃是軍隊主帥所持有的信物,雖然在實質上師濬玄已經是北方軍的領導者,但缺了朝廷任命仍是名不正言不順,現在有了這把季國五神劍之一的精金虎牙刃,代表朝廷間接承認他是北方諸軍的統帥。

   至於招師濬玄為駙馬的提議,則因為一個鬧劇而不了了之。據說雲稷的獨子雲端因為戀慕翔靈公主,聽到指婚的事竟然意圖自盡,幸好被家將救下來,雲稷除了令 人十二個時辰看著他避免他做傻事,一面上殿懇求盛元帝收回成命,盛元帝雖然認為用婚約綁住師濬玄是個好主意,但兩造都不是任人搓圓搓扁的主,弄得不好都會 出事。正好雲端鬧出這件事,盛元帝也就趁機下台,下旨給翔靈公主自行選婿之權,朝廷不干預她的決定。

  這件可能會影響到朝廷權力均衡的大事,就這樣在鬧劇中落幕,各家勢力大抵維持均衡,鬥爭仍是方興未艾。



   齊王在師濬青到任之後,放開了兵部的事情,讓師濬青自己去搞,開始介入刑部,把陳年舊案的檔案跟現在的案件有殺人的都拿出來翻看,有問題就介入調查,還 把御史台的人給請到刑部,刑部掌一國生殺刑法之權,卻有著很多弊情,很多莫名其妙的冤案一再的發生,元基這次介入,雷厲風行地掃出了不少弊案,摘了一群汙 吏的頭頂烏紗,盛元帝聽到消息,龍心大悅,下旨褒獎。

  師濬青剛剛到兵部上任,馬上就召集了所有的堂官議事,兵部這個地方雖說直接管 軍,但卻是文職單位,一般從武舉出身的軍官,如果沒有什麼野心想藉由打仗升遷的就會自己請調到兵部,只是這些人武家出身,懂的武功招式比識字還多,而一向 的慣例又會把一些犯錯的人或是垃圾丟到這裡佔缺,也就造成了一堆志願加入兵部的軍官管吃飯不做事的奇特現象,這些人把一些可能只是來沾水等缺的低階官員當 成免費該死的僕役,弄得兵部烏煙瘴氣,雲稷在尚書的位置做這麼久,當然知道這種情況,不過這既然是行之有年的不成文規定,歷任兵部高官都選擇視而不見,雲稷也不例外。

   兵部分成六個署,分別為兵役、軍械、將事、車駕、兵事跟戰情六署,由三品侍御主掌,下面又有司、局、衙、哨等遍布於全國各地的組織,負責處置兵部在各地 的相關事務,兵部的工作主要是協調行政部門跟軍方之間的橋樑,各種糧票錢票先送到兵部再由兵部轉發給駐軍,而各種中央下達的軍事命令也由兵部轉發,可以說 是節制全國兵馬的單位,尤其是兵部尚書有權可以看到各個地區軍事機關送到戰情署的所有情報,這對掌握全國軍情有大的幫助,而且任免人事權隨然在吏部,但兵 部卻有軍官調動權跟人事建議權,除非是要上呈御覽的重要人事命令,否則吏部也不會去駁兵部建議的人選。

  師濬青召集了五品以上的官員, 宣布自己要整頓兵部,標準將比照齊王在刑部的標準辦理,由他帶來的空降部隊嚴格執行,下面的官僚馬上亂成一鍋粥,首先是軍械署中已經有很久沒有汰換的器 械,一堆武器裝備不是發霉就是生鏽,師濬青毫不留情的馬上辦人,雷厲風行的程度比刑部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很多吃飯不做事的軍官轉文職的也在這一波被勒令 退休,有些混得太過分還貪汙的甚至以怠忽職守、瀆職的罪名下獄,最後事情驚動到盛元帝,弄得盛元帝不得不出面打圓場,先嘉許了師濬青實心視事,加為御前近 衛將,然後下旨給師濬青,告訴他整肅兵部的事情必須「循序漸進」;師濬青趁機下台,犯小過的官員不再追究。

  這一輪鬧下來,兵部的人知道他不好伺候,也終於開始找事做,師濬青這一番整頓,忙了一個多月,然後才到王府去見正稱病休養的齊王。

   元基本來是想看到師濬青在兵部弄個灰頭土臉,不得不來請他出面坐鎮,沒想到這個師濬青誰都不甩,一副鐵面無私的鬼樣子,連他自己的老下屬都捨得動手拔 掉,元基在刑部每天都被前來求情的兵部堂官堵住,希望這個領事王可以出來主持公道,元基只好告病躲回王府不見外客,下個條子要雲稷處理一下,雲稷卻回信告 訴他這件事情別管,靜觀其變即可;果然不出所料,盛元帝親自下旨干預,雖說是要他放手,但顯然對他這次的整肅甚是欣賞,沒多久又加他為太子少傅,讓他照舊 管著兵部的事。

  事情變成這樣,齊王哪能不火大?如果今天師濬青是因為兵部的事情亂七八糟而來求助,那齊王自然會開心的把他迎進來趁機拉攏他,但現在是成功的整頓完才過來,不是來邀功又是幹什麼?



  師濬青穿的是紫色學士袍,這是季國中每個有功名的人都會受到國家賞賜的禮服,用來表彰身分,但已經實授官職的人除非祭典,否則穿著也很奇怪,師濬青這樣一身衣服,合乎禮節卻不太合乎身分,只是不知道他肚子裡面藏了什麼玄虛。

   師濬青向前跪下,拜道:「學生師濬青,拜見座師。」他用的是士子拜見主考的禮節,本來元基只是打算看看師濬青的態度不冷不熱的敷衍一下,卻給師濬青這番 自介詞引起了興趣,面容一緩,半鹹不淡地道:「師大人辛苦了,本王近日抱恙,連刑部都沒去,那兵部的亂象本王早就看不過眼,你一到任就理出頭緒,不愧是國 之良材啊!」

  「朝廷差使,學生不敢不盡心。」師濬青沒有起身,跪著稟道,元基點點頭:「起來吧。坐。」

  下人奉上茶水,關上門,整間書房剩下一爐檀香跟神色各異的兩個人,師濬青喝了口茶,放下茶盞,道:「學生這次冒昧求見,見座師貴體無恙,深感欣慰。」

  「你是用士子之禮前來,本王什麼時候當過你的老師了?」元基問道,師濬青道:「當初臣參加武舉之時,王爺曾是主監考。」

  元基「哦」了一聲,道:「既然已經一殿為臣,這些座師門生的名分都免了吧,父皇一向不喜歡下面的臣下結黨,當初胡門之變之所以會牽連得這麼廣,就跟胡教研結黨營私脫不了關係。」

  「是。」師濬青道。

  「你整治兵部確實做的不錯,我早就想把好好整頓一下,只是沒有旨意,最近兵部的工作也都還做的中規中矩的,地方上的軍馬也都支援的不錯,太過雷厲風行怕會影響軍心,父皇對你是有期待的,不過你做事太猛,這點要注意一下。」

  「多謝王爺指點。」師濬青伸手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遞給元基:「這是兵部下一批要整頓的名單,請王爺過目。」

  元基接過信,表情不悅地道:「你已經在兵部弄得雞飛狗跳,也該歇手了吧?」

  師濬青不正面回答,道:「王爺請看看這些名單是否可行,臣剛接任尚書的位置,對下面的人情況還不是那麼清楚,可能會有一些缺漏的地方,還請王爺指點。」

   元基拆信看了起來,信封裡面有兩張紙,分別抄錄兩份名單,第一份名單看的元基眉頭直皺,裡面的人全部都是他跟雲稷所討論過的,一個也沒少,另外一張則是 立場明顯偏向太子的官員,其中兩個已經由吏部出了公文,批過了這兩個人的調職文書,一個偏將調進虎賁軍當副領,另外一個偏將則調去南湖軍當軍統領,還升為 副將,南湖軍是隸屬於南州的兵馬,跟雲夢城隔了一個雲夢湖,備有快船,要是首都有警報的話,這裡的兵馬可以緊急調動,兩萬軍馬可以在三天內趕到雲夢城勤 王,是除了水龍軍之外首都附近可以最快馳援的地方軍系。

  「你是什麼意思?」元基揚了揚手上兩張紙,冷笑道:「莫非你以為憑著這兩張名單就可以威脅本王?本王知道你劍術超群,不過劍客沒了劍等於廢了一身功夫,你敢這樣空手來見本王,必是有所憑恃。本王倒想聽聽看。」

  「王爺怕是誤會臣了。」師濬青仍是一臉從容,似乎對元基的威脅完全不放在心上,元基雖然又驚又怒,卻也佩服他這份涵養,只聽師濬青道:「第一份名單,臣會馬上安排好讓他們赴任,水龍軍那邊需要一點時間,虎賁軍這裡明天就可以上任。」

  「你這是在討好本王?怎麼?本王像是會接受威脅利誘的人嗎?」元基握著腰間劍柄:「再給你說幾句,本王不想聽廢話。」

  師濬青定定地望著元基:「王爺是胸懷大志的人,當知道臣就算願意效勞,也必須避著太子的眼線,要是虎賁軍脫手,就是想要效勞,對王爺也沒有用。」站起身作揖行禮,低聲道:「王爺如果看不透這一層,臣只好明天上書請求皇上,讓臣告病還鄉。」

   元基拔劍隨手往後一扔,哈哈笑道:「本王又豈能是殺大臣的昏庸之人?濬青不需再試本王,只要能替本王實心辦事,本王但有一口氣在,不會待薄任何替本王出 力的人!」扶起師濬青,然後取過那兩張紙,轉身扔進火爐,看著兩張薄紙化掉,元基負著手,淡淡的道:「太子的人當然要動,虎賁軍那個你看著他,南湖軍那個 別讓他上任。」

  「聽說雲夢湖最近出了幾股水匪,水龍軍幾次清剿,都因為找不到賊巢而未能斷根。」師濬青提起一件似乎毫不相關的事,元基會意,笑著點點頭,道:「都城旁邊,居然有悍匪存在,這簡直有負皇恩。你身為兵部尚書,對這件事必須有所處置。」

  「臣回去立刻頒下文書,準備剿匪。」師濬青看著元基的背影,元基轉過身,兩人目光對上,同時笑了起來。



   雲夢湖水匪作亂的事情在朝會上被提出來,盛元帝即刻下旨,要水龍軍三日內剿掉這群水匪,兵部的文書很快發出,沒想到南湖軍的訃文還快了一步,派任南湖軍 的副將李東晉途中遭到水匪攻擊,負責保護他的一百親衛全部戰死,兩條船全給鑿穿,連水龍軍派去的兩艘蒙衝也被攻擊,一艘沉沒,另外一艘逃回來,負責指揮的 隊長立刻被下獄議處。

  剛剛說要剿匪,馬上就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大都督季天宇本來只是想虛應故事,隨便處理一下,現在卻不得不派出大 隊人馬,水陸並進,查出水匪聚居的幾個漁村之後,興兵直進;那些水匪雖然強悍,真打起來哪是正規軍的對手?結果三條漁村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殺光,斬首兩千 許,一時間雲夢湖邊的許多漁民不敢下水,甚至整村遷走,水龍軍的艦隊仍繼續巡邏雲夢湖,幾乎是見船就扣、見人就抓,水匪的確是給剿了,平白無故被殺的百姓 也有不少,不過軍隊殺人領賞,自古皆然,有人頭也不會管是什麼來頭。

  整個月下來,雲夢湖腥風血雨,被冤枉成盜賊的漁人百姓達數千之 眾,扣掉被當場殺掉的還抓了三千多個回去,交上議罪,盛元帝見「盜匪」這麼多,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事,不過為了穩定軍心,只好簡單處置一下就不了了之;水龍 軍負責執行剿匪的軍官士兵重賞,飭令季天宇加緊維持治安,事情就這樣過去。



  秋天立了太子,半個年頭發生了不少事,比 較輕微的像是北方零星的發生幾起衝突,在師濬玄坐鎮下倒是沒有鬧出什麼亂子,而御史台每一季都會發行的野史季刊也揭漏了師濬玄身邊又多了一個美女劍客兼謀 士的八卦消息,而且影射這個美女劍客來自慈光聖院,只差沒把仲卿瑀這三個字寫出來而已,據說慈光聖院派人到北方跟師濬玄交涉,不知道交換了什麼條件,慈光 聖院以弄錯人為由再不追究此事,而這個「仲輕雨」則成為師濬玄身邊的重要參謀;朝中的科舉也發生了弊案,不外乎是有人洩題,禮部當場倒了楣,從尚書以降幾 乎搬了風,連禮國公季元達也被牽連,被削俸三年。

  接下來又是春節,算是替這一年的風風雨雨畫下句點,朝中太子黨跟齊王黨的鬥爭漸趨激烈。



  「宣翔靈公主!」宣詔聲中,翔靈公主走進御極殿,今夜是大年夜,本來會舉辦除夕的宮宴,盛元帝今年卻宣布只辦理皇族家宴,讓官員自己回家團圓,如果要回家鄉的也准假,今年的除夕宮宴就只有皇族參加,而翔靈公主在家中就接到密旨,要她宮宴之後先別回府,皇上要召見她。

  盛元帝從剛批完的奏摺中抬起頭,看了眼自己的女兒,溫言道:「皇兒坐下,朕有話要說。」

   「是。」翔靈公主在御前坐下,發現桌几上早就擺了熱茶,剛剛宣她進來的內侍也退了出去,顯然是不希望說話的時候還有人進來伺候,搖曳的燭影掩映著翔靈公 主沉靜的表情,盛元帝抬頭看著她,就想到自己前半生的功業,自己這大半生都在明爭暗鬥中度過,不會看不出來自己兒子的那些心思,自己的兒女中,恐怕只有這 個女兒最沒有野心,但也最有野心吧。

  如果現今四海昇平,沒有繼承人的問題,那翔靈公主必須消失,但以一個面對兒子們搶著要登位的朝局來說,翔靈公主的存在,可以讓自己安全一點,不過必須給她一點權力才行。

  「朕想知道皇兒對於師濬玄的看法。」整理完思緒,季效群道。

  「知人善用。」翔靈公主言簡意賅的道。

  「朕是否該對付師濬玄?」季效群問道。

   「為時已晚。」翔靈公主頓了一下,將自己要說的話做個整理,然後道:「如果要拔這條根,就該在還沒茁壯的時候拔掉,現在他的勢力已經穩定,參謀定計有令 狐奇;領兵大將有俞遠圖、邵震、張定邦;內政治理有夏家四傑、陶和;親衛猛將有滕靖、溫屠等;商界有秋家替他生財、江湖上還有劍聖跟慈光聖院兩大靠山。謀 臣如林、猛將如雨,牽一髮動全身。」

  「皇兒替朕看著他。」季效群本來只是把師濬玄拿來當個開場白,被季翔靈這麼一說,提起了些許戒心,師濬玄的勢力的確膨脹的太快,只是季翔靈一向站在倒師濬玄立場,說出來的話仍有待商榷。

  「兒臣……恐怕不是這麼適合的人選。」翔靈公主有點無奈的道,季效群點點頭,道:「皇兒跟師濬玄一向對立,如果朕讓妳前往北方代替朕監軍,只怕所有人都以為朕要對付師濬玄了,對嗎?」

  「兒臣認為,與其對付師濬玄,不如留著他,一來可以震懾天下諸侯,制衡雲稷對南方各州的影響力,二來這半年來朝中發生了許多事情,將來朝局會怎麼變動很難說,但只要兵權在握,不管亂得怎樣,都不會是問題。」翔靈公主道。

   季效群思索了下,看著翔靈公主:「現在除了師濬玄的事情,朕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處理,就是妳那兩個哥哥的事。朕要妳入朝監國,朕會支持妳,妳可以拔擢妳手 下需要的人手去辦事。至於師濬玄,朕已經有些辦法可以處理,妳也可以提出妳的想法。旨意明天會發出去,妳除了監國之外,還要兼任都察院的都察御史以及內務 院總管大臣,好好幫朕看著那兩個人。」

  翔靈公主眨了兩下眼睛,躬身下拜:「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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