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隆剛剛參加完朝會,回到東宮,內侍來報,丞相姚定邦求見。
姚定邦匆匆忙忙地走進來,劈頭就問道:「太子回老臣一句,李孝濂是不是太子派人殺的?」
「怎麼可能?師傅何出此言?」元隆訝道。
「現在外面已經滿城風雨,說是太子跟李孝濂吃一個妓女的醋,所以事後殺人洩憤。」姚定邦一臉凝重,道:「不管這件事情是真是假,我們都必須把事情控制下來。」
「是什麼人在外面汙衊本太子清譽?叫師濬青去把人抓來。」元隆聽完姚定邦說話,擊案怒道:「八成是齊王那邊傳出來的消息,要趁機打擊我們。我看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他們。師傅這麼急著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謠言止於智者。只是無風不起浪啊。」姚定邦看著元隆,嘆了口氣:「殿下……請潔身自愛,有些地方身為儲君不應該涉足啊。」
「我知道了。我只是一時糊塗想出去走走而已,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說到這裡,師傅有沒有應對的方法呢?」元隆的眼珠子左右動了動,一臉誠懇的道。
「上書請求皇上,派翔靈公主對這件事情介入調查。」姚定邦知道元隆不過是敷衍他,雖然感覺無奈,但也不能放著正事不幹,畢竟他是為了獻策才來的:「翔靈
公主乃是內務院大臣兼都察院御史,是皇上用來抑制宗室的一把大刀,以她的身分作出調查也能夠不偏不倚,畢竟她不屬於任何一方。」
「如果讓翔靈來調查這件事,豈不是會洩漏我那天真的在畫舫上的事?到時候我要怎麼撇清?」元隆皺眉問道。
「事情可大可小。只要讓調查範圍限縮到抓出謠言散播的人就好,不論是翔靈公主或是齊王那方傳出謠言,又不管調查有沒有結果,對我們來說都沒有壞處。」姚
定邦道:「如果調查出的結果是齊王方面傳出的消息,那我們可以在齊王打擊我們的時候借刀反擊,如果調查不出什麼消息的話,那翔靈公主失職,我們也可以打擊
她。如果調查出來是畫舫社或是其它太子下面的人傳出的消息,那太子就必須下手清除掉一些人,這些人對太子太危險了。」
元隆一臉煩躁的在廳中踱步,姚定邦看著他走了兩圈,催促道:「太子請早下決定,時機一去不復返。」
「就照師傅的意思去做!」元隆像是一下子失去力氣般,無力的道:「不要放過那些意圖不軌的人。」
「是。」姚定邦行禮退出,元隆走到後堂一處上鎖的院落,先敲敲門後拿出鑰匙開鎖進去,裡面的地面上佈設著一個不規則型、寫滿文字的咒陣,一個全身罩在黑袍中的人坐在正中央,手上拿著一個貼了符的草人。
元隆雙手合十,深深一躬:「大師安好?」
「殿下安好。本座的拘魂之術已經快要完成,殿下很快就可以坐上太和殿。」黑袍人道。
「有大師的幫助,我已經可以高枕無憂。李孝濂死了也好,這個人挾功自重,我最看不過眼。我那弟弟殺這個人可真是幫我我一個大忙。」元隆笑道。
「殺人者不一定是齊王。」黑袍人說完輕輕搖搖頭:「請殿下先離開吧,時辰快到了,本座要施咒拘魂了。」
離開後殿,元隆看了一下庭園裡未融的雪,微笑道:「季嘉何在!」
「在!」季嘉從旁邊屋子的陰影中飛奔出來,行禮候命。
「本宮今晚要看到清樂那婊子躺在我的床上。」元隆瞇起眼睛,咬牙切齒的道:「李孝濂已經死了,本宮倒要嘗嘗這驕傲的女人是什麼滋味。」
「是。」季嘉面無表情的退了出去。
姚定邦走到皇上一般辦公的御極殿,卻被侍衛擋駕,說是翔靈公主正在面君,不准任何人進入,只能幫他通報;姚定邦一臉錯愕,只好在外面坐著等,等了快一個小時翔靈公主才開門出來。
姚定邦趨前行禮:「臣姚定邦,參見翔靈公主。公主萬安。」翔靈公主微笑回禮,問道:「丞相這次來見父皇,可是因為李尚書被暗殺的事?」
「正是如此。」姚定邦道:「不知道公主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亂臣賊黨,人人得而誅之。這些刺客居然能夠把時間掌握得這麼好,又能夠潛入雲夢城不被發現,一定有人庇護他們。」翔靈公主道:「父皇對這件事情震怒非
常,已經下旨令御史台、都察院、刑部會同調查,由本宮統籌,就連汙衊太子的謠言,本宮也不會輕輕放過,當時在場的所有大臣都必須前來,本宮要一個個問個清
楚。」
「臣進宮是想請皇上將這個調查的全權交給公主,皇上聖明燭照,又怎會需要臣提醒?臣多此一舉了。」姚定邦見事情比自己想得更順
利,不由得大喜,翔靈公主笑笑,道:「丞相千萬別這麼說。父皇雖然英明,畢竟人力有時而窮,還是需要大臣的輔助。好了,不耽誤丞相進去見父皇議事,本宮還
要去傳旨。」
雲夢城各個虎賁軍的營區今天都非常熱鬧,所有人都取消休假,加入動員,任務是把所有刺客從城裡翻出來,
虎賁軍首先把外城分區封鎖,同時由兵部發出文書,要求水龍軍封鎖城外水路,天羅地網的來一次地毯式搜索;大隊騎兵跟步兵帶著各種武器挨家挨戶的巡邏逮人,
鬧得雞飛狗跳,最後在城南找到一條地道,直接通往城外,師濬青接到消息,親自率領親衛過去檢查,發現這條地道剛剛掘好,通往城外的港口,水龍軍方面的紀錄
則是當天晚上有許多船隻離港到港,賊人到底是離開了還是留在城裡仍是未知之數。
出了這麼大的案子還讓兇徒跑了?傳出去還得了?師濬青
聽了報告大怒,重重杖責了幾個帶隊的軍官,換其他人出去搜捕,這些人學乖了,去抓了一群在城中流浪的江湖浪人,只要帶著武器或是長得一副獐頭鼠目的樣子都
抓,結果抓了三百多個”亂黨”回來審問,除了浪人之外,有些是當地的地痞流氓跟窮人,在缺人頭充數的情況下,這些人也只好認命了。
虎賁軍的搜捕剛剛結束,所有”亂黨”不是被刑求而死就是灌毒,說是自殺,這種沒有結果的結果本來會讓齊王陷入窘境,因為他是最有可能的人,偏偏謠言喧囂塵上,讓太子派人暗殺大臣的可能也提高許多,甚至還有太子指示師濬青趁機滅口之類的謠言也跟著傳出來。
翔靈公主那邊關於兇手的調查也隨之告一段落,傳出謠言的究竟是何方神聖已經很難查出了,現場所有人都可能是洩漏太子在場的人,包括秋月畫舫社的幾個知情
者,雖說要對付一家畫舫社並不困難,不過這樣子搞只會讓這些大商家人人自危,何況秋家是個稅金大戶,而且經常協助各種公益事務,在民間跟江湖上的名聲很
好,除非有真憑實據,否則隨便派罪名也得顧慮到會不會有不良影響。
隨著時間過去,謠言剛剛平息,花街卻傳出太子納清樂為妾的消息,當場氣煞了一批火山孝子,清樂走紅的時間雖短,卻已經累積了不少富家公子作為裙下之臣,眾口鑠金之下,很快就成為茶館說書的最新材料。
齊王府,元基設宴宴請雲稷,聊起最近太子的情況,元基一臉喜色,興奮的道:「想不到右相的這個連環計居然意外的成功。胡寶扇也的確厲害,居然把太子迷昏了,現在硬是要把這婊子娶進門,我真服了這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傢伙。喝一杯!」
雲稷陪了一杯,道:「寶扇雖然已經進了東宮,不過我們還得花點心思控制她,若她當上太子妃,我們就可以收網了。」
「她先前不是想要刺殺太子嗎?怎麼現在改變初衷了?女人真是不可靠。」元基搖頭嘆道:「什麼國仇家恨都可以忘記,可惜我還很看得起她。」
「她活著對我們來說用處更大,她殺了太子對我們沒有好處。」雲稷淡淡道。
「她憑什麼要聽我們的?」元基疑惑問道。
「憑著我們還掌握著她的身分。如果不聽我們的,我們可以讓她死的不明不白。」雲稷表情現出猙獰,道:「就算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該在乎一下我們手上的人質,她如果乖乖聽話,她弟弟會活得很好。不然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
「薑果然是老的辣。將來如果本王登基,右相就是本王的總領元帥。」元基拿起筷子:「這是時新的漁獲,右相嘗嘗。」
夏季,盛元帝決定巡行北方長城,下旨在出巡期間由太子監國。
齊王則得到另一個旨意,奉命以欽差的身分南下,視察東原亂後現在的重建情況,這個旨意有點奇怪,齊王接到旨意之後整個臉都沉了下來,幾乎是整天默然不語,直到晚上才秘密前往雲稷的右相府。
宮廷中正針對這次北巡的行程開會,由盛元帝親自主持會議,不過盛元帝聽完大概的計畫就離開,一些細部的部分由翔靈公主繼續下去。
「這次的路線將會先前往北雲城巡視新軍的狀況,到北雲城之前水龍軍都會負責保護,預計動員五千騎兵,配合羽林軍的八千人,應該足以應付任何情況。」水龍軍的軍都督俞元首先開口,他是水龍軍的副將,在大都督季天宇到北雲城去之後,他實質負責京城這邊水龍軍所有事務。
「進入臨北之後,將由大將軍師濬玄的部隊負責協防,已經由兵部發出文書。也獲得北方軍方面的正式回應。」師濬青拿出自己整理的資料,繼續道:「根據師濬
玄方面的消息,他們將派出三千騎兵配合保護,這三千人會在邊界接應,由溫屠率領,皇上的車駕一天還在臨北都,這支騎兵都會隨行保護。兵部也已經協調好糧草
的補給。」
「行了。」翔靈公主舉起手,道:「剛剛我已經看過各位大臣呈上來的建議書,各位不需要重複上面的內容,我想知道有沒有人有建議書以外的意見。」
眾人互相看了一眼,戶部侍郎王淮道:「關於糧草調派的部分我這邊有一些問題,最近北方雖然沒有警報,不過一旦發生警報,糧價就會上升,到時候原來撥用的庫銀可能會不夠用。」
「準備金呢?」翔靈公主問道。
「先前為了辦理元宵燈會,已經動用了第一準備金的一大半,現在還剩下十二萬,皇上指示交由齊王調派,用以籌備南下行程。目前戶部跟禮部協調的結果是這次北巡,除了原本預算的十萬兩之外,必須另外再籌五萬兩。」王淮道。
「禮部的預算呢?」翔靈公主道:「巡狩署那邊每年都會編列八萬兩銀子的預算,而且僅用在皇上跟國公以上爵位的皇族前往封國或是巡視地方使用,歷年來太子、齊王等雖然陸續都有出巡的行程,不過也沒有花這麼多吧。」
「稟公主。巡狩署每年度的預算都按照實際使用的情況實報實編,每年八萬兩的額度只是限額,年度過了之後就歸入國庫,今年的部分皇上要出巡已經從這裡撥出兩萬兩作為勞軍之用,齊王那而皇上指示也撥兩萬兩。」禮部侍御唐光道。
「那剩下還有四萬,拿出來用好了。」翔靈公主拿筆直接批准,道:「第二跟第三準備金是用來準備兵災跟天災使用,所以不能輕動,剩下一萬兩的部分就由內庫提撥。這樣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這次北巡可能會引來漠族的注意,必須要派出斥候偵查。並加強保密工作。」師濬青道。
「保密這件事情已經做不到了,不過該可以在路線上面動動手腳。進入臨北之前應該都是安全的,問題是進入臨北之後。」翔靈公主道。
「關於這一點可以放心。羽林軍這次派出來保護的都是十中挑一的精銳,就算水龍軍跟北方軍沒有前來保護,羽林軍還是有把握可以完成所有保護工作。而路線規劃的部份稍後末將再跟公主詳細報告。」羽林軍大都督季飛青道。
「那就先這樣吧。還有人有什麼意見?」翔靈公主見沒有人要說話,起身宣布散會。
「我不懂父皇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把我調走?」元基站起身一臉又怒又煩的表情,在房間內踱步。
雲稷點燃香爐,看著沉香燃起淡淡輕煙,沒有說話,元基也不以為意,繼續道:「東南各州的軍隊算是我們的自己人,不過太子也調了不少人進去,都怪師濬青那傢伙不中用。」
「師濬青在替自己爭取籌碼,不過他也沒做錯,如果單方面的否決太子的推薦,只用我們的人也實在不行,我們只要掌握住高階的軍官,其他的位置倒是好說,師濬青做的算不錯了。」雲稷品著香味,微笑道。
「我當然知道他還是站在我們這裡,不過這一離開,太子一定會全力攏絡他,到時候就要右相好好的看著他,別讓他做傻事。」元基道。
「只要師濬青知道他還沒下船,那他就只能站在我們這邊。」雲稷轉身在炭爐裡加了塊炭,搧煽火後擺上水壺。
「我不想等下去了。如果我們發兵,右相認為可有勝算?」元基忽然開口問道。
「齊王是想要動兵了嗎?」雲稷語氣平靜地就像是問元基吃過飯沒有一樣。
「這次我會帶走三千羽林軍,坐船南下,季天宇去了北雲,俞元則隨駕,水龍軍裡面的都督沒有幾個可以主持大局的,我打算先控制水龍軍屯,然後由虎賁軍裡應外合,直接進宮。右相覺得如何?」元基道。
「師出無名且太過冒險。」雲稷專心的看著水壺,漫不經意的道:「俞元隨駕也不過去個幾天,很快就會回來,除非殺掉他,否則別想動水龍軍,如果季天宇回來的話,這個人是條漢子,也不會任由我們這麼做。」
「這次出巡的決定很玄啊。」雲稷拿出茶葉,捏了一把放入茶壺,沖入熱水,茶香馬上就溢了出來。
「我看他是想把我遠遠調開,說不定我一到東原就回不來了。」元基皺了皺眉,怒火之外也帶著點擔心。
「有這個可能,他應該還是比較屬意太子。如果沒有出什麼錯的話,這次北巡回來大概也會傳位了吧。」雲稷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本王豈非真的只能擁兵奪權?」元基皺起眉頭。
「沒有意外的話當然會是如此,不過意外無所不在。」雲稷嘆道:「聽寶扇傳回來的消息,太子自從納她之後,跟支持他的一些朝臣有些爭執,尤其是姚定邦那老傢伙反對的最為堅定,太子最近漸漸的疏遠此人,以他的個性,想必會覺得既委屈又不滿吧。」
「那又如何?」元基問道。
「那就師出有名了。」雲稷微微一笑,道:「我們激化姚定邦跟太子之間的矛盾,讓他們自己窩裡反。最理想的是事情鬧大,大到都城三軍無法控制,王爺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帶兵回來平亂。」
「就算有兵,也沒有糧食。況且我去哪裡調兵?」元基問道。
「糧食可以買。這次王爺南下聽說是身懷鉅款,十四萬兩已經遠遠超出一般勞軍的範圍了,說得深點,這些錢可以幫王爺多生出一萬甲士;說得淺點,至少不會被
太子派人調糧困住,這次王爺出去要廣積糧草,以備回來的時候使用,老夫也準備了足供兩萬人吃三個月的糧草在湖西城。」雲稷道。
「這些糧食從何而來?」元基訝道。
「當然是從漕運送來的。」雲稷先倒出一點茶,看了看茶色,道:「有點濃了。」
「原來如此。」元基屈起肘用力握拳:「那就可保無虞了。湖西城呢?」
「從州牧、州撫、州司官、東湖水軍軍都督到湖西郡守、郡司官都是我們的人。他怎麼跟我們鬥?」雲稷微笑著將茶水倒出,遞給齊王:「我很期待那個時候太子的表情啊。」
「可是到那個時候,要小心他會先對付你們。」元基接過茶杯,心中仍有點擔心:「如果右相被太子軟禁,那誰來助我?」
「王爺不是第一天帶兵吧。雲夢沒有重將,軍心不振,王爺只要以皇子的身分登高一呼,天下還不是手到擒來?」雲稷收起笑容,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至於老臣的安危,王爺就不必擔心了,老臣自然有辦法。」
- Mar 20 Sun 2011 14:51
奪嫡 第三章 遇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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