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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雲城的行宮,丞相「暴病」身亡的消息剛剛傳來,雖然一向對這個正統派的老傢伙沒什麼好感,姚定邦勝在德高望重,壓得住下面的人,也讓盛元帝一朝少去 許多莫名其妙的黨爭,軍方的部分不論,至少六部對於這個丞相並沒有什麼不滿,大致上都還是聽他的,盛元帝即位之後立刻把姚定邦拉上來當丞相也是這個原因。

  傳來的消息當然不是外面所流傳所謂「暴病」,而是事實上發生的「自縊」,御史台的御史早就查出了所有真相, 包括丞相去見過太子隔天就自縊的事,這件事情如果角色換上一換,就算是對象是一品大臣,御史台也會馬上介入調查,但這件事情牽涉到太子,即使是超然的御史 台也不想惹火上身,所以把這份文件交給有都察御史身分的翔靈公主;都察御史專管御史台也動不了的權貴,可以風聞奏事也可以直言諫君,比漸漸淪落為皇帝幕僚 長跟特務單位的御史台要好說話的多。

  翔靈公主默默看完手上的文件,臉上的表情有點複雜,看來一切都以自己所推算的方向進行呢。

  盛元帝的表情非常陰沉,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北巡期間御史台的報告仍然每天送來,透過當初師言冰所建立的傳送咒陣體系,差不多是即時的把各類國務報告傳遞到這裡,不會因為距離而延誤時間,但這當然必須要大量的咒術師在各個傳送陣維護,短期間內無法在全國建構同樣的東西。

  「皇兒有什麼想法?」盛元帝看著翔靈公主呈上來的報告問道。

  「這中間內情並不單純。兒臣不敢專斷。」翔靈公主停了一下,道:「不如由兒臣回去雲夢城主持調查,不然別說是御史台,就是都察院也沒人敢動。」

  「死了就死了,厚葬撫卹就好。新的丞相該由誰擔任?現在有陸濤雲跟雲稷兩個人選,以政務的熟練度來看,陸濤雲應該比較適合,不過這個人太過平庸保守,讓他坐這個位置,朕不放心。」盛元帝沉思了下,道:「妳的想法呢?」

   「如果大局求穩為主,讓陸濤雲先補上倒也沒有什麼問題,丞相的權力本來就被姚定邦自己架空,他在任的時候管不動雲稷,只能叫陸濤雲做事,而陸濤雲更連主 張都沒有,活脫脫一個跟屁蟲。」翔靈公主的評語直截了當到有點傷人,如果被御史台一些拘泥不化的傢伙聽到,八成又會用「侮辱大臣」之類的罪名彈劾,不過盛元帝只是失笑點頭,接著問道:「讓雲稷上去嗎?」

  翔靈公主搖搖頭,忽然轉過話題問道:「父皇讓二哥帶那麼多錢南下,真的只是去勞軍嗎?」

  盛元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露出一個充滿深意的笑容:「錢會怎麼花,朕怎麼會知道呢?」



  雲夢城,虎賁軍指揮所。

  師濬青以兵不跟虎賁軍大都督的名義,派出大隊人馬前往城中各個人群聚集的地方,協助密探逮人,在那些地方只要發現有人散播丞相死亡之類的謠言,就帶回審問;城裡的監獄馬上被塞滿,茶館酒館的生意也變得冷清許多,整個城市籠罩在一股恐怖的氣氛下。

   這樣高壓的手段雖然一時遏止了謠言在雲夢城中傳播,卻擋不住全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除了雲夢城,外地許多地方已經把消息傳得更誇張,雖然要求各地司官加以 取締,不過限於人力,也只能抓人交差而已,這些暗潮洶湧還是在檯面下湧動,後來元隆察覺事態不對,連忙中止了逮捕的行動,還自掏腰包補償無辜者,不過傷害 業已造成,民間已經開始出現反太子的聲音。

  本來立場不偏不倚的御史台,今天收到一封從翔靈公主府轉來的密旨,要他們分兩邊進行,一邊調查丞相的真正死因,另外一邊則派人南下收集齊王南訪的各種資料,然後將報告送到北方,御史台不敢怠慢,由總御史丞親自領軍,其下兩個總御史分別調查太子跟齊王。



   太子跟齊王的情報分別送到北河城的行宮,到了翔靈公主手上,不過翔靈公主並沒有將這些資料轉奏上去,自己看完之後就燒毀,同時也暗示御史台盛元帝不會希 望看到有第二份資料存檔,而盛元帝來到北方之後忽然生病,常常像是失魂落魄似的發呆,一直留在北河城的行宮中,師濬玄則親自回來坐鎮。

   丞相死亡的案子關鍵的報告已經出爐,無庸置疑的是丞相自己自殺而非遭到太子派人暗殺,但當天在東宮外面服侍的內侍卻被御史台找到,從人證口中知道當天丞 相跟太子的確起了口角爭執,而太子也說出了一些暗示丞相自殺的話,雖然沒有實質的證據,不過這已經足夠讓太子脫不了關係。

  至於齊王南下的調查,御史台已經在湖西城查到齊王讓郡司官等收購糧食草料,東湖軍也加緊修理船舶並且收購民船改裝,齊王在東湖城也待過一段時間,還去南山上的慈光聖院做訪問,目前已經往原城去。



   原城,齊王在郡守的陪同下參觀了原城的市集跟建設,郡守在這方面的確是不遺餘力,已經將當初差點被東原叛軍拆光的房舍建築恢復的差不多,當初東原之亂時 叛軍大將吳添量據守此地,連續擊退了師言冰大軍的先鋒部隊,後來師言冰用計策把他引出城外決戰,用纏戰的方式把他的主力拖住,然後由御史台的情報官在城內 發動民變跟突擊,殺掉了留守的叛軍,佔據城池,叛軍見到後路被奪,戰況又沒有進展,士氣大潰下師言冰發動總攻,一戰把吳添量的五萬叛軍主力跟後備軍全部殲 滅。

  當初吳添量在這裡的時候四出劫掠,弄得民不聊生,這個人雖然非常殘暴,卻是個懂用兵的人,否則也沒辦法在一開始時連勝師言冰好幾 次,只是在不得民心的情況下被趁虛而入,當初在城中巷戰所造成的破壞加上吳添量佔領時對城內建築的毀壞跟劫掠,讓原城本來有六十萬人口銳減三分之一,所有 物資都被充軍,連建築房舍都只留下給軍隊使用的部分,其他的一律拆除拿去製作器械武器,一般民只好搭棚子或茅屋居住,當時正值冬天,凍死餓死者不計其數, 因此御史台的煽動才進行的這麼順利。

  齊王的隊伍遠遠的走來,長街上到處是夾道歡迎的隊伍,當然還有城衛兵負責護衛,為了展現親民的一 面,除了開道跟維持秩序的人員之外,沒有大擺儀仗弄得像是迎神會一樣,人群中卻有著好幾雙眼睛不斷的關注著齊王的動向,用傳訊用的符咒向遠方的同夥報告這 裡的情況,而遠遠的一處地方,一座民房裡面架著一具仰角準備射擊的連弩砲,上面十二支箭矢全部纏上了強度足夠的火符,旁邊幾個老百姓打扮的人還在調校弩砲 的角度,務必求到精準。

  這種連弩砲一般直接架在城上作為防禦的器械,由於射程極遠、使用的箭又是特別的規格,有極佳的穿透性,千步內 可以射穿步兵使用的鐵甲盾,這座民房離齊王的遊行路線大概有一千四百步,路線上沒有任何過高的建築遮蔽物,會直接射進路口的大廣場中,箭上的火符則用箭鋒 的封印符鎮住,等箭射出去落地之後封印符裂開,火符才會發揮效果。

  遠遠的傳來聲音尖銳的煙花沖天的爆響,屋子內的人立刻衝出屋外,拉住繩索往外扯,整間新建好美輪美奐的木板房當場四分五裂,先是屋頂掀掉,再來射程方向的外牆砰然倒地。

  第二聲砲響再響,連弩砲一扳機關,十二支火符箭劃破天際,這裡的刺客們立刻往四方散去,準備混入人群,接下來就等廣場那邊的爆炸聲跟同夥們的行動了。

  「很不錯的計畫。如果本王完全沒有準備,這次大概死定了。」大隊羽林軍四處擁出,齊王元基一身戰甲,臉上罩著寒霜冷冷地盯著這群還沒跑掉的刺客,抽劍喝道:「四下圍著!不准跑了一個!」廣場上的爆炸聲傳來,喊殺聲跟著響起,只是一下子就結束了。

  那些刺客顯然也亂了,刺殺的目標居然在眼前出現,還一副早有準備的模樣,四面高處弩箭手現身,冷冰冰的箭鋒指著他們,成甕中捉鱉之勢,元基大聲下令:「全部殺掉!不留活口!」



   臨北都大都督府是歷來主掌北方軍者所居住的地方,在各個將領的風格下這裡有著不同風貌的色彩,上一任主導者是師言冰,中間雖然也有幾個人掛名大都督,不 過沒有人真的掌握過實權,師言冰死後的那段時間北方的局勢有如江河日下,連長城都形同虛設,關口的駐軍只要聽到漠族的騎兵殺來就逃走,北河城變成第一線接 敵的大城。

  每次長城關口失守,就有人得負上責任,朝臣中甚至還傳出棄守長城跟北河城,全軍撤到北大河以南據河防守的提議,不過卻被盛元帝駁回,寧可維持敵走我進、敵進我退的尷尬情況,也必須守住長城一線。

  本來在大都督府討論的不外乎是防務,今天討論的問題卻很特殊,是雲夢城最近傳回來的情報,師濬玄跟軍師令狐奇討論過之後,召集了手下重要幹部前來開會。



  「仲小姐傳回來一些雲夢城的消息,丞相姚定邦自縊身亡,據說是跟太子在立妃的問題上起了衝突導致,而齊王南下一路上招兵買馬,似乎有不軌的舉動。」令狐奇簡單地做完報告,眾人圍著圓桌一邊煮火鍋一邊聽他說,師濬玄這個主持人自顧自的大吃大喝,完全不計形象。

  「好不容易北方的局勢剛剛安定下來,現在又要打內戰了嗎?」俞遠圖道,他的年紀比師濬玄大兩歲,比現在的師濬玄看起來更為沉穩,是跟師濬玄從小一起長大的死黨,師濬玄來到北方之後能迅速建立人脈,他功不可沒。

  「請軍師直接說吧,我們這些人只知道打打殺殺,政治上的事情可不是我們所擅長的。」邵震把一顆肉丸丟進煮的正沸的火鍋中,他是個守城高手,也是人稱”北方四將”之一的”守將”。

  「最近雲夢一定會有動亂,我們必須早做準備。」令狐奇道:「姚定邦一向是太子黨,跟李孝濂可稱之為太子黨中的雙璧,姚定邦在德望上壓下群臣,李孝濂則是智計百出,四出拉攏,現在這兩個人已去,朝中最具聲望的就剩雲稷,這人又是齊王的人,放任不管的話可是很危險的。」

   「太子身邊還有幾個重臣,像是陸濤雲、陳星宇、王淮等,在他們的位置上如果發揮優勢,情況應該還有轉圜的餘地吧?」最近剛被升為州牧的夏洋道,令狐微笑 道:「陸濤雲德望能力都不足,不過只是姚定邦養的狗,就算當了丞相,怕也是有名無實;陳星宇本來應該可以順利地當上吏部尚書,而且這個人是李孝濂一手帶出 來的,又是太子黨的人,太子如果不是虛位待賢,早該讓他坐上那個位置。至於王淮,如果不是太子在吏部需要一顆棋子,他早就被拔掉了。」

  「如此說來,太子不就很危險了?」俞遠圖道,他雖然對太子跟齊王都沒有偏好,不過還是希望朝局持平穩定,現在太子身邊的保駕大臣一一完蛋,黨爭又已經到了互爭兵權、一觸即發的階段,只能希望這一戰不會蔓延成全國的兵禍吧。

  「我懷疑皇上之所以北巡,似乎也是想把這些不穩定的因素誘發出來。」令狐奇低下頭沉思了下,道:「皇上只要掌握住雲衛營跟水龍軍,加上北方的精銳,不管雲夢亂成怎樣,最終都可以收拾殘局,現在只看雲夢那邊會怎麼做。」

  「舉兵入城是絕對不行的,太子跟齊王手都沒有兵,想動兵就必須掌握著名義跟將領。」師濬玄淡淡道:「可能可以調動的有北雲、西夢、南城、北嶺軍跟南湖軍,如果計算齊王南下的話,可能會調動其他的軍隊,最好藏軍的地方應該是東湖水軍跟湖西城。」

   「不過計算補給、行軍速度等因素,這些地方能夠調動的部隊不能太多,以全騎兵計算的話,最遠的北嶺軍到雲夢城大概需要五天的時間,北雲、西夢、西雲三城 的路程也差不多,南湖軍跟東湖水軍藉由船運,東湖水軍逆流而上大概也需要五到七天的時間,南湖軍則可以在三天之內橫越雲夢湖,抵達雲夢城。」陶和略為計算 了下說道。

  「要完成這樣的調動,部隊的數字就不能太多。」師庭道:「估計陸路必須在七千人以內,而且必須分散行軍,水路如果利用民船掩護的話,數字可以拉高,補給方面也比較不成問題,大概可以動員萬人以上。」

   「還要考慮到雲夢城本身的防禦力。水龍軍有六萬人,加上臨時動員可達七萬,雖然分散在各個地方,不過仍然具有量的優勢,如果只是幾千人的動員,就算可以 祕密來到雲夢城外,水龍軍也可以集中軍力一舉破之,如果情報上面做得好的話,配合各部隊前來的時間差,還可以各個擊破。」俞遠圖在腦中思索雲夢城的情況跟 各地的兵力,大致計算之後道:「就算水龍軍擋不住,現在城中還有羽林軍加上虎賁軍共五萬人,要控制雲夢城並沒有那麼容易。」

  「想正面攻下雲夢城當然不容易。但若只是要控制局勢,也並不難。」令狐奇道。

  圓桌上眾人不由得轉頭看向他,除了師濬玄外,其他人都露出好奇疑惑的神情,俞遠圖訝然問道:「不攻城怎麼控制局勢?」

   「我們現在都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綜合所有情報來看,就算各地都調出了兵馬,也破不了水龍軍那一關,可如果水龍軍、虎賁軍都放行的話呢?」令狐奇微微一 笑,道:「不論太子或是齊王,都沒有實力打持久戰,也沒有辦法調動大隊人馬,不然他們要用什麼理由來調動外地的軍隊呢?會跟隨他們公然造反的也只是少數 吧。」

  「這個我們知道,但要怎麼在不攻城的情況下控制雲夢的局勢?」邵震問道。

  「虎賁軍投向誰,誰就能夠控制局 面。外地調來的兵只能牽制住水龍軍而已。」令狐奇道:「太子擁有北嶺、南湖以及海南三支軍隊,從這三支軍隊的地理位置來看,大概可以猜測一下太子如果要動 兵奪權,應該會怎麼動用他的人,首先南海軍是用來對付齊王的,就算東湖水軍是支持齊王的,不過在局勢一面地的情況下,也不會公然跟著齊王造反,海南軍就足 以對付齊王。」

  「南湖軍可以開進城中,如果有太子的諭令,虎賁軍也擋不住他,就算只有幾千人,只要虎賁軍的大都督跟軍都督等一網成擒,虎賁軍就等如落入太子之手,到時候還可以用南湖軍來控制虎賁軍,並且逮捕政敵。」張定邦道。

  「那北嶺軍呢?北嶺軍可以做什麼?不會是用來對付我們吧?」俞遠圖想了想,搖頭道:「以北嶺軍的實力,如果我們真的要南下的話,他們連牽制我們都做不到。」

   「北嶺軍只需要完成一件事情。就是讓太子名正言順的登位。」令狐奇淡淡道:「不然其他的部分再怎麼佈署都是鏡花水月,這次北巡的歸途是唯一的機會,如果 皇上在這裏出了什麼事,那會馬上牽累到我們。不然也可以打擊季飛青跟季天宇,這兩個人如果被換掉,都城三軍就萬無一失。」

  「這是軍師自己的猜測嗎?」邵震搓著下巴,有點懷疑的問道:「太子真的會這麼做?」

  「這是依據目前傳回來的情報做出最有可能的推論。當然隨著情報的健全程度必須做適當的修正。而這也是最糟的情況。」令狐奇看向邵震,道:「刺客可能會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出現,必須要加強行宮的保安以及僕役跟醫生的檢查,要在我們這邊搞鬼,不可能會用光明正大的手段。」

  「我這就去找季飛青跟溫屠討論一下。」邵震站起身:「該注意的地方還請軍師多加提點。」

  「我來之前已經吩咐過月閣,邵將軍可以跟月閣的人討論一下如何防下毒暗殺之類的問題,至於明著攻打,我相信沒有一萬人是攻不破行宮的,要在城裡生出一萬人而我們還毫無所覺,這根本不可能。」令狐奇道,邵震點點頭,對師濬玄行個禮,出去安排了。

   「如果暗殺不成,說不定北嶺軍會在皇上回雲夢的路上任何一個地方以伏兵偷襲,而偷襲的人不能太多,所以必須借助有利的地形來完成,預計會在北雲城以南加 以截擊。」令狐奇道:「那裏也是我們沒辦法控制的地方,只要保著皇上的命,等到雲衛營開進雲夢城,太子就只能慘澹收場。至於齊王就看他的運氣。」

  「如果太子跟齊王都倒台的話,可能會立的就是那個小鬼季元達,而翔靈公主則可能會成為攝政公主,我們怎麼看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一群。」師濬玄嘆道。

   眾將沉默了下來,令狐奇取筷子到鍋中撈,一邊道:「只要我們還掌握著北方軍的十萬人馬,誰上台都不能忽視我們的影響力。新皇如果回不了京師,那我們可以 順理成章的逢迎天子,雖然難免會留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罵名,不過主宮到了今天的位置,不是安於現狀就能夠自保的,主公的先尊大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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